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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.婆藪槃豆法師傳

12.婆藪槃豆法師傳

婆藪槃豆法師傳
陳天竺三藏法師真諦譯
  婆藪槃豆法師者,北天竺富婁沙富羅國人也。富婁沙譯為丈夫,富羅譯為土。
  毘搜紐天王,世傳云:「是帝釋弟。」帝釋遣其出閻浮提作王,為伏阿修羅。其生閻浮提為婆藪提婆王之子。有修羅,名因陀羅陀摩那。因陀羅是帝釋名,陀摩那譯為伏。此阿修羅恆與帝釋鬪戰,謂能伏帝釋,故有此名。《毘伽羅論》解阿修羅,謂非善戲,即應以此名譯之。諸天恆以善為戲樂,其恆以惡為戲樂,故有此名。亦得名非天。
  此阿修羅有妹,名波羅頗婆底。波羅頗譯為明,婆底譯為妃。此女甚有形容,阿修羅欲害毘搜紐天,故將此妹誑之。以呪術力,變閻浮提一處令陰暗,其自居闇處不令人見,令妹別住明處,語妹云:「若人欲得汝為婦,可語云:『我兄有大力,若欲取我,必與我兄相違。若能將我兄鬪戰,乃可相許。』」
  毘搜紐天後於明處見此女,心大悅之,問云:「汝是何人?」
  答云:「我阿修羅童女。」
  天云:「諸阿修羅女由來皆適諸天。我既無婦,汝又無夫。今欲相取,得見從不?」女如其兄先言以答之。
  天云:「汝今惜我身,故有此言。汝已愛我,我豈相置。我有大力,能與汝兄鬪戰。」女遂許之,即為夫妻。
  阿修羅後往明,問毘搜紐天:「汝云何輒取我妹為婦?」
  天答云:「若我非丈夫,取汝妹為婦,可致嫌責。我是丈夫,無婦;汝妹是童女,無夫。我今取之,正是其理,何故見怪?」
  阿修羅云:「汝有何能,自稱丈夫。若是丈夫,能將我鬪戰得勝,當以妹適汝。」
  天云:「汝若不信,當共決之。」即各執仗互相斫刺。
  毘搜紐天是那羅延身,斫刺所不能入。天斫阿修羅,頭斷即還復,手臂等餘身分悉爾,隨有斷處即還復。從旦至晚,斫刺不息,阿修羅無有死狀,天力稍盡,轉就疲困。若至夜,阿修羅力則更強。明妃恐其夫不如,取欝波羅華擘為兩片,各擲一邊,明妃於其中行,去而復來。天即解其意,捉阿修羅身擘為兩片,各擲一邊,天於其中得去而復來,阿修羅由此命斷。
  阿修羅先就仙人乞恩,願令我身被斫刺,即便還復。仙人施其此恩故,後時被斫刺而不失命。仙人欲令諸天殺之,故不施其擘身還復之恩,故後時由此失命。
  毘搜紐天既居此地,顯丈夫能,因此立名,稱丈夫國。
  此土有國師婆羅門姓憍尸迦,有三子,同名婆藪槃豆。婆藪譯為天,槃豆譯為親。天竺立兒名有此體,雖同一名,復立別名以顯之。
  第三子婆藪槃豆,於薩婆多部出家,得阿羅漢果,別名比隣持跋婆。比隣持是其母名。跋婆譯為子,亦曰兒。此名通人畜,如牛子亦名跋婆。但此土呼牛子為犢長子。
  婆藪槃豆是菩薩根性人,亦於薩婆多部出家,後修定得離欲。思惟空義不能得入,欲自殺身。
  賓頭羅阿羅漢,在東毘提訶觀見此事,從彼方來,為說小乘空觀,如教觀之,即便得入。
  雖得小乘空觀,意猶未安,謂理不應止爾。因此乘神通,往兜率多天諮問彌勒菩薩。彌勒菩薩為說大乘空觀,還閻浮提如說思惟,即便得悟。於思惟時,地六種動。既得大乘空觀,因此為名,名阿僧伽。阿僧伽譯為無著。
  爾後數上兜率多天,諮問彌勒大乘經義,彌勒廣為解說,隨有所得,還閻浮提,以己所聞為餘人說。聞者多不生信。
  無著法師即自發願:「我今欲令眾生信解大乘,唯願大師下閻浮提解說大乘,令諸眾生皆得信解。」
  彌勒即如其願,於夜時下閻浮提,放大光明,廣集有緣眾,於說法堂誦出十七地經。隨所誦出,隨解其義,經四月夜,解十七地經方竟。雖同於一堂聽法,唯無著法師得近彌勒菩薩,餘人但得遙聞。夜共聽彌勒說法,晝時無著法師更為餘人解釋彌勒所說,因此眾人聞信大乘。
  彌勒菩薩教無著法師修日光三摩提,如說修學,即得此定,從得此定後,昔所未解悉能通達,有所見聞永憶不忘,佛昔所說華嚴等諸大乘經悉解義。
  彌勒於兜率多天,悉為無著法師解說諸大乘經義,法師並悉通達,皆能憶持,後於閻浮提造大乘經優波提舍,解釋佛所說一切大教。
  第二婆藪槃豆,亦於薩婆多部出家。博學多聞,遍通墳籍,神才俊朗,無可為儔,戒行清高,難以相匹。兄弟既有別名,故法師但稱婆藪槃豆。
  佛滅度後五百年中,有阿羅漢,名迦旃延子。母姓迦旃延,從母為名。先於薩婆多部出家。本是天竺人,後往罽賓國,罽賓在天竺之西北。與五百阿羅漢及五百菩薩,共撰集薩婆多部阿毘達磨,製為八伽蘭他,即此間云八乾度。伽蘭他譯為結,亦曰節。謂義類各相結屬,故云結;又攝義令不散,故云結;義類各有分限,故云節。亦稱此文為發慧論。以神通力及願力,廣宣告遠近:「若先聞說阿毘達磨,隨所得多少,可悉送來。」於是若天、諸龍、夜叉,乃至阿迦尼師吒諸天,有先聞佛說阿毘達磨,若略若廣,乃至一句一偈悉送與之。迦旃延子共諸阿羅漢及諸菩薩簡擇其義,若與修多羅、毘那耶不相違背,即便撰銘;若相違背,即便棄捨。是所取文句,隨義類相關,若明慧義則安置慧結中,若明定義則安置定結中,餘類悉爾。八結合有五萬偈。造八結竟,復欲造毘婆沙釋之。
  馬鳴菩薩是舍衛國婆枳多土人,通八分毘伽羅論,及四皮陀六論,解十八部三藏,文宗學府,允儀所歸。迦旃延子遣人往舍衛國,請馬鳴為表文句。馬鳴既至罽賓,迦旃延子次第解釋八結,諸阿羅漢及諸菩薩,即共研辯義意若定,馬鳴隨即著文。經十二年,造毘婆沙方竟,凡百萬偈。毘婆沙譯為廣解。
  表述既竟,迦旃延子即刻石立表云:「今去學此諸人不得出罽賓國,八結文句及毘婆沙文句亦悉不得出國。」恐餘部及大乘汙壞此正法,以立制事白王,王亦同此意。罽賓國四周有山如城,唯有一門出入,諸聖人以願力,攝諸夜叉神令守門。若欲學此法者,能來罽賓,則不遮礙。諸聖人又以願力,令五百夜叉神為檀越,若學此法者,資身之具無所短乏。
  阿緰闍國有一法師,名婆娑須拔陀羅,聰明大智,聞即能持。欲學八結毘婆沙義,於餘國弘通之。法師託迹為狂癡人,往罽賓國,恆在大集中聽法,而威儀乖失,言笑舛異。有時於集中論毘婆沙義,乃問羅摩延傳,眾人輕之,聞不齒錄。於十二年中聽毘婆沙得數遍,文義已熟,悉誦持在心。欲還本土,去至門側,諸夜叉神高聲唱令:「大阿毘達摩師今欲出國。」即執將還於大集中,眾共檢問,言語紕繆不相領解。眾咸謂為狂人,即便放遣。法師後又出門,諸神復唱令執還,遂聞徹國王。王又令於大集中更檢問之,眾重檢問,亦如先,不相領解。如此三反,去而復還。至第四反,諸神雖送將還,眾不復檢問,令諸夜叉放遣出國。法師既達本土,即宣示近遠,咸使知聞云:「我已學得罽賓國毘婆沙文義具足,有能學者可急來取。」於是四方雲集。法師年衰老,恐出此法不竟,令諸學徒急疾取之,隨出隨書,遂得究竟。罽賓諸師後聞此法已傳流餘土,人各嗟歎。
  至佛滅後九百年中,有外道,名頻闍訶婆娑。頻闍訶是山名,婆娑譯為住。此外道住此山,因以為名。有龍王,名毘梨沙迦那,住在頻闍訶山下池中,此龍王善解僧佉論。此外道知龍王有解,欲就受學,龍王變身作仙人狀貌,住葉屋中。
  外道往至龍王所,述其欲學意,龍王即許之。外道採華滿一大籃,頭戴華籃,至龍王所,繞龍王一匝輒投一華以為供養,投一華作一偈讚歎龍王,隨聞隨破其所立偈義,即取華擲外。其隨施所立偈義既立,還投所擲華。如此投一籃華盡,具破教諸偈,悉來就龍王。
  既嘉其聰明,即為解說僧佉論,語外道云:「汝得論竟,慎勿改易。」龍王畏其勝己故有此。
  及其隨所得簡擇之,有非次第,或文句不巧,義意不如,悉改易之。龍王講論竟,其著述亦罷,即以所著述論呈龍王。
  龍王見其所製勝本,大起瞋妬,語外道云:「我先囑汝不得改易,我論汝云何改易?當令汝所著述不得宣行。」
  外道答云:「師本囑我論竟後不得改易,不囑我於說論中不得改易。我不違師教,云何賜責?乞師施我恩,我身未壞,願令此論不壞。」師即許之。
  外道得此論後,心高佷慢,自謂其法最大,無復過者,唯釋迦法盛行於世,眾生謂此法為大,我須破之。即入阿緰闍國以頭擊論義鼓云:「我欲論義,若我墮負當斬我頭,若彼墮負彼宜輸頭。」國王馝柯羅摩阿祑多,譯為正勒日,王知此事,即呼外道問之。
  外道曰:「王為國主,於沙門、婆羅門心無偏愛,若有所習行法,宜試其是非。我今欲與釋迦弟子決判勝劣,須以頭為誓。」王即聽許。
  王遣人問國內諸法師:「誰能當此外道?若有能當,可與論義。」於時摩滛羅他諸師,婆藪槃豆法師等諸大法師,悉往餘國不在。摩滛羅他。譯為心願,唯有婆藪槃豆師佛陀蜜多羅法師在。佛陀蜜多羅,譯為覺親。
  此法師本雖大解,年已老邁,神情昧弱,辯說羸微。法師云:「我法大將悉行在外,外道強梁,復不可縱,我今正應自當此事。」法師即報國王。王仍剋日廣集大眾於論義堂,令外道與法師論義。
  外道問云:「沙門為欲立義,為欲破義?」
  法師答云:「我如大海,無所不容。汝如土塊,入中便沒。隨汝意所樂。」
  外道云:「沙門可立義,我當破汝。」
  法師即立無常義云:「一切有為法,剎那剎那滅。何以故?後不見故。」以種種道理成就之,是法師所說。
  外道一聞,悉誦在口。外道次第以道理破之,令法師誦取,誦不能得;令法師救之,救不能得。法師即墮負。
  外道云:「汝是婆羅門種,我亦是婆羅門種,不容殺汝。今須鞭汝背,以顯我得勝。」於是遂行其事。
  王以三洛沙金賞外道,外道取金,布散國內,施一切人。還頻闍訶山,入石窟中,以呪術力召得夜叉神女名稠林,從此神女乞恩:「願令我死後,身變成石,永不毀壞。」神女即許之。其自以石塞窟,於中捨命,身即成石。所以有此願者,其先從其師龍王乞恩:「願我身未壞之前,我所著僧佉論亦不壞滅。」故此論於今猶在。
  婆藪槃豆後還聞如此事,歎恨憤結,不得值之。遣人往頻闍訶山覓此外道,欲摧伏其佷慢,以雪辱師之恥。外道身已成石,天親彌復憤懣。即造七十真實論破外道所造僧佉論,首尾瓦解,無一句得立。諸外道憂苦,如害己命。雖不值彼師,其悉檀既壞,枝末無復所依,報讐雪恥,於此為訖。眾人咸聞慶悅,王以三洛沙金賞法師。法師分此金為三分,於阿緰闍國起三寺,一、比丘尼寺,二、薩婆多部寺,三、大乘寺。
  法師爾後更成立正法,先學毘婆沙義已通,後為眾人講毘婆沙義。一日講即造一偈,攝一日所說義,刻赤銅葉以書此偈,摽置醉象頭,下擊鼓宣令:「誰人能破此偈義,能破者當出。」如此次第造六百餘偈,攝毘婆沙義盡,一一皆爾。遂無人能破,即是俱舍論偈也。偈訖後,以五十斤金,并此偈寄與罽賓諸毘婆沙師,彼見聞大歡喜,謂我正法已廣弘宣。但偈語玄深不能盡解,又以五十斤金,足前五十為百斤金餉法師,乞法師為作長行解此偈義。法師即作長行解偈,立薩婆多義,隨有僻處,以經部義破之,名為阿毘達磨俱舍論。論成後,寄與罽賓諸師,彼見其所執義壞,各生憂苦。
  正勒日王太子,名婆羅袟底也。婆羅譯為新,袟底也譯為日。王本令太子就法師受戒,王妃出家亦為法師弟子。太子後登王位,母子同請留法師住阿緰闍國,受其供養,法師即許之。新日王妹夫婆羅門,名婆修羅多,是外道法師,解毘伽羅論。天親造俱舍論,此外道以毘伽羅論義破法師所立文句,謂與毘伽羅論相違,令法師救之。若不能救,此論則壞。法師云:「我若不解毘伽羅論,豈能解其深義。」法師仍造論破毘伽羅論,三十二品始末皆壞,於是失毘伽羅論,唯此論在。王以一洛沙金奉法師,王母以兩洛沙金奉法師。法師分此金為三分,於丈夫國、罽賓國、阿緰闍國各起一寺。
  此外道慚忿,欲伏法師,遣人往天竺,請僧伽紱陀羅法師,來阿緰闍國造論破俱舍論。此法師至,即造兩論,一、光三摩耶論,有一萬偈,止述毘婆沙義。三摩耶譯為義類。二、隨實論,有十二萬偈。救毘婆沙義破俱舍論。論成後,呼天親更共面論決之。天親知其雖破,不能壞俱舍義,不復將彼面共論決。法師云:「我今已老,隨汝意所為,我昔造論破毘婆沙義,亦不將汝面共論決。汝今造論,何須呼我。有智之人,自當知其是非。」
  法師既遍通十八部義,妙解小乘,執小乘,為是不信大乘,謂摩訶衍非佛所說。
  阿僧伽法師既見此弟聰明過人,識解深廣,該通內外,恐其造論破壞大乘。阿僧伽法師住在丈夫國,遣使往阿緰闍國報婆藪槃豆云:「我今疾篤,汝可急來。」天親即隨使還本國,與兄相見,諮問疾源。
  兄答云:「我今心有重病,由汝而生。」
  天親又問:「云何賜由?」
  兄云:「汝不信大乘,恆生毀謗,以此惡業,必永淪惡道。我今愁苦,命將不全。」
  天親聞此驚懼,即請兄為解說大乘,兄即為略說大乘要義。法師聰明,殊有深淺,即於此時悟知大乘理,應過小乘。於是就兄遍學大乘義,後如兄所解,悉得通達解意,即明思惟,前後悉與理相應,無有乖背。始驗小乘為失,大乘為得。若無大乘,則無三乘道果。昔既毀謗大乘,不生信樂,懼此罪業必入惡道,深自咎責,欲悔先過,往至兄所陳其過迷,今欲懺悔,先諐未知何方得免,云:「我昔由舌故生毀謗,今當割舌以謝此罪。」
  兄云:「汝設割千舌,亦不能滅此罪。汝若欲滅此罪,當更為方便。」
  法師即請兄說滅罪方便,兄云:「汝舌能善以毀謗大乘,汝若欲滅此罪,當善以解說大乘。」
  阿僧伽法師殂歿後,天親方造大乘論,解釋諸大乘經。華嚴、涅槃、法華、般若、維摩、勝鬘等諸大乘經論,悉是法師所造。又造唯識論、釋攝大乘、三寶性甘露門等諸大乘論,凡是法師所造。文義精妙,有見聞者靡不信求,故天竺及餘邊土學大小乘人,悉以法師所造為學本。異部及外道論師聞法師名,莫不畏伏。於阿緰闍國捨命,年終八十。雖迹居凡地,理實難思議也。
  前來訖此,記天親等兄弟。此後記三藏闍梨,從臺城出入,東至廣州,重譯大乘諸論,并遷化後事傳於後代。
婆藪槃豆法師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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